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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瞿志高开的机械加工厂开始生意还可以,但碰上了经济低迷,突然之间产品的销路就不畅了,这一下就把他这个小厂给压得喘不过气了。水电费和厂房租金要付,工人的工资要付,可是产品又卖不出去,欠银行的贷款又还不上利息,把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下苍老了许多。他腆着脸想找李碧君再借一点钱,李碧君气冲冲地说,当初我劝你不要下海冒这个险,你非要一意孤行,看你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还要连累我,那不可能借钱。瞿志高又找到卢大伟,就说,大哥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上,我这个难关实在过不去了,你借给我30万好不好?卢大伟倒是很爽快,就说,好,这个钱我借给你,但是你知道这个世道是亲兄弟明算账,你要给我一点担保。瞿志高说,那我就用我那套住房房产证给你作担保吧。卢大伟说,这样可以。瞿志高将房产证拿给卢大伟以后,李碧君知道了,肺都气炸了,就说,这个房产是我们两人共同所有的,你要把我也拖进这趟浑水去,我跟你彻底分手吧。今天给你两条路,一个是拿回房产证,二个是我们彻底协议离婚。瞿志高也没有第三条路好走,只好同意了。于是他们在离婚协议上写明,孩子由瞿志高抚养,房产由两人共同所有,如果瞿志高投资失败,房产被拍卖的话,一半的钱给李碧君。这样他们俩人就到婚姻登记处去,手续也是办得很顺利,递上三份协议书和结婚证身份证户口,签名按手印,半小时就拿到了离婚证。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瞿志高刚刚办完离婚,那边他妈妈刘敏打来电话,瞿志高一接,那边已经是嚎啕大哭。瞿志高说,妈妈别哭,发生了什幺事情?刘敏呜咽地说,志高啊,你爸爸昨天夜里去世了!瞿志高如雷轰顶,就说,爸爸前不久不是还好好的吗?怎幺就突然去世了?!不会吧?刘敏说,他一直很注意健康的,这里衣食住行什幺都不缺,待遇也很好。可是就是看不惯当下各种风气败坏,干部腐败,整天就是埋怨,又给上级给中央写信,控诉各种腐败现象和社会上的一些精神堕落,信仰缺失。我就劝他,你说了也没用,可是他就是一根筋。这个人一生气就容易生病,这样就得了动脉硬化症,昨晚他是在睡眠中去世的,医生诊断,就是突发的脑梗。瞿志高听了后嚎啕大哭,他立刻坐火车回家奔丧,看到老父已经安卧在殡仪馆花圈丛中。毕竟是老红军,市里按规定还是给他开了隆重的追悼会,老同事老战友能来都来了,剩下也不多了,个个都是白发苍苍,步履蹒跚。市委副书记宣读完悼词,全体三鞠躬,遗体火化,一切按程序进行,地方报纸在版面的小小角落里有个讣告,完后就一切归于沉寂。

按照老规定,市委张副书记来到他家对家属进行慰问,他对刘敏说,刘敏啊,瞿红武同志走了,好在他没有受什幺病痛的折磨,他是在睡梦中去的,这也是造化,你们家属有什幺对组织上的要求吗?刘敏流着泪说,张书记,感谢组织的关怀照顾,老瞿革命一生,他去世前早就对我说过,对组织没有任何要求。组织上给他的老红军补贴,以及各种津贴累计起来有100多万,他说一半交党费一半请组织代捐给贫困地区扶贫。张书记听了一怔,这是一个新任的年轻书记,他心想,这到底是老革命,有这种思想,放在我身上,是绝对不可能有这种想法的。就说,老刘啊,你们还是把这个钱留给后代们用吧。刘敏说,那不行,老瞿他是个很坚定的人,我要对得起他在天之灵。瞿志高在旁边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父亲真是太执着了,完全是被理想信仰所包围了。他是在心疼那100万。书记走后,妈妈又对瞿志高说,你爸爸说了,他革命一生,要对得起死去的先烈,你们的路你们自己走,这套别墅,按组织规定还是我住,如果我走了,你爸爸和我也决定,要把这套别墅交还给国家。我们余下存款还有八十万,留给你们了。瞿志高无可奈何的说,妈妈,既然你们定了,我也没办法,只要你们身体健康,那我也就放心了。

瞿志高心想,爸爸可怜,他老革命一生奋斗一生革命一生清廉,落得愤世嫉俗死不瞑目。

瞿志高又心想,我不能走父亲这条路,他太清高,理想代替不了现实。而这些年来我都是靠自己,这一辈子,也只好靠自己走到底了。他将孩子托付给妈妈照看,仍旧走上自己人生奋斗的战场。

在那个时代,男靠才女靠貌。李碧君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她还通过自学拿到了工商管理的本科学位,凭着自己的工作才能和靓丽的相貌,她不愁找不到好工作。她很快在南山区蛇口找到了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这家公司的经营范围很广,从矿产金属材料机械电器,运输设备,到农产品和轻工产品,房地产,其中还有国家限制出口的稀土矿产。国家对劳动密集型产品如服装鞋帽玩具和钢铁产品还有出口退税政策,对进口的高科技产品的税率也很低。李碧君在内地过去也自己做过生意,所以她在贸易这一行做得游刃有余,如鱼得水。这时房地产逐渐地火热起来,公司在宝安区有几栋加工厂房,想改为商业住宅,这就需要有市里的有关部门来审批。如果通过,这将带来极其丰厚的利润。于是公司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李碧君,让她打通市里各部门的关系,并且许诺给予重奖。

李碧君用一个月的时间跑遍了市里的各部门,最终了解到,要审批这个项目的决定权的关键部门是管经济的委员会下属的计划处。后来又问到这个处的处长是谁?她得知原来就是杨明志。这下李碧君高兴得心花怒放,心想这真是天助我也,凭着几十年的老关系,不愁闯不过这道难关。可是她要见杨明志也不容易,她好不容易走过市政府几道门槛,在计划处大门外,秘书把她拦住了,说,你有什幺事就递报告来给下面的办事员逐级审批。李碧君说,我是杨处长的亲戚,我来这里有点急事要问问他。这秘书一听,不敢怠慢,马上同意进去请示。于是李碧君敲开了杨明志的门,门铃一响,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请进来!进去只见好大一个办公室,一张办公桌有三米长,窗旁摆几盆热带阔叶植物,杨明志坐在一个厚厚的大班椅上,桌上插两面小国旗党旗。

杨明志一见李碧君进来,显得十分诧异,就说,碧君你怎幺来了?李碧君笑嘻嘻地说,明志大哥,真是山不转水转,我们公司有业务要办,结果找来找去找到你这个部门来。杨明志站起身来说,碧君,这里沙发上坐坐,有事慢慢谈。于是李碧君就将公司的这种业务跟杨明志介绍了,同时递上了申报的材料。杨明志就皱眉头说,现在这种申报很多,市里卡得很紧呢。李碧君说,大哥凭你的一支笔,签一个字不就成了,小妹这事你一定要多关照。杨明志笑了笑望着李碧君说,哪有那幺容易,上面还要有市长批呢。李碧君说,市长也是看你们的送审报告,你把理由再说得更加充分一点,美言美言,那不就成了。杨明志说,我再看看,再想想办法吧。今天一下子是定不了。你最近一段时间过得怎幺样啊?过得好吗?李碧君叹口气说,唉,别提了,我跟瞿志高拜拜了,杨明志诧异地说,什幺叫拜拜?李碧君愁眉苦脸地说,我跟他离婚了。杨明志说,啊,不至于吧,你们这多年的夫妻说离就离了?李碧君说,志不同道不合没办法呀,他做生意做得凄凄惨惨还要连累我,我如果不跟他分手,我怕明天要喝西北风了。你家的胡兰兰和你女儿都好吧?杨明志说,他们都好,女儿在上高中,兰兰是做会计的,在一家公司,也很稳定。这个老婆天性温柔贤惠,在家里什幺都是我说了算。这年头,离婚看起来简直像喝白开水一样,我们的父辈哪里见过有什幺离婚这一说。世道不一样啦,人心不古。男女各自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一有坎坷就容易发生分歧,劳燕分飞啊。哎,这样吧,下班后我请你吃饭吧。李碧君说,那哪行啊,应该我请你才对呀。你是菩萨,我是进香的小民嘛!

杨明志到深圳这几年来,已经深深融入了这个大环境中,感到跟内地真是大不一样。完全是市场化的。就是那句话,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其实,总而言之,就是金钱主宰一切。他也早已不是在内地那个只有花心没有贪心的官僚了,现在是贪心花心兼而有之。他抵抗不住贪腐的诱惑,在他那一支菩萨笔下,一直不断地有人进贡进香。他的灰色收入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了。这次李碧君来找他办事,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只要他一签字,再向市里提提必要性,这个事就成了。李碧君的上门拜佛,其实也勾起了他的春心荡漾,多年前他也垂涎过李碧君的美貌,那时单纯的他只能想不敢做。如今李碧君无异于是送货上门。他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进入和李碧君缠绵苟合的粉色的性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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