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突如其来的皇子殿下

盛京都的图兰画廊位于川野区的贤台路,就在川野公园附近。

川野公园雅致热闹,春天的粉樱、秋天的红枫,轮换着呈现多彩多样的永恒四季。这大概也是图兰画廊建在这里的原因。

作为第一所图兰画廊,它的建筑风格自然是独一无二。比起庄严肃静的国立美术馆,它更像是隐藏在公园间的秘境,背靠连绵的夏季树林,在一片浓绿中隐约可见古朴的轮廓。

缠绕着紫藤花的回廊延伸进入口,可惜不是春季,不然经过这里,花香能萦绕在身上一整天。穿过敞开的旧式大门,左手边就是售票处。

见有来客,售票员擡头,露出迎接的微笑,“温少爷,下午好。”

温沉惠礼貌地点点头,“我有些事找林松潜,现在方便去办公室吗?”

“请稍等。”售票员拿起内线电话,一阵低声应答后,又擡起头:“久等了,请您移步去二楼会面。”

温沉惠再次点头致谢,注意到一旁展示的手册,是近期展览的画作简介。他顺手拿起一本,向林松潜的办公室走去。

画廊静悄悄的,还沉在慵懒的午睡里,观画的游客也轻手轻脚地在画作前驻足欣赏,让人忍不住跟着放轻呼吸。

温沉惠一一和遇见的保安点头示意,轻车熟路地来到办公室,敲了门拧开把手。

明亮的窗户下,林松潜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见来人,只平常地擡头看了一眼,又继续整理手边的资料。他现在是画廊代理,平时上学在铁玫瑰学习,周末则需要来画廊实习,积累经验,比以前忙多了。

温沉惠便不催促,坐到一旁的棕皮沙发上翻看手册等他。

温沉惠是林松潜的表哥,虽这幺说,也只比林松潜大两个月而已。和俊雅静美的林松潜相比,他的长相只能算清秀,戴着细边银框眼镜又多了几分斯文内敛。

由于知道林松潜的处境,他总有一些亏欠感,想要为他做些什幺。

只是这幺多年下来,他渐渐失去了动摇林松潜的信心。越是靠近,他越能感受到林松潜的封闭和排外,固执地把所有人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甚至学会用温和礼貌的面具说拒绝的话,并日渐凝成深不可测的冰山。

如果世界上还存在能改变他的人,大概就只有——但、但是陆泉…女孩的脸忽然浮现在温沉惠的脑海,当即拉响了警报,不行,只有她不行!她绝对不是可靠的对象,她太不稳定了,甚至是危险——温沉惠的直觉总是这样警告自己。

“你不喜欢这次画展?”上方传来林松潜的声音。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严肃,温沉惠擡起头,连忙否认:“不是的。”他翻到画展手册的封面,“只是觉得、这个叫塞纳亚的女画家好厉害。”

林松潜闻言,忍不住笑了,眉宇间阳光跳跃,“你怎幺和陆泉说了一样的话。”

温沉惠心中一跳,面上不显,“是吗,什幺时候?”

林松潜收起笑,“说吧,你来找我有什幺事。”

温沉惠忽然没了声音,犹豫地从包里拿出两张票,走过去放到他面前,“……小姨回盛京办演奏会了,你有空去看一场吧。”

是两张钢琴演奏会的门票,上面显眼地印着:温倾。

林松潜冷淡垂眼,“你还真是执着。”

温沉惠有些无奈,只怪小姨和林叔叔离婚的事实在闹得难看,“不是我自作主张,是小姨、让我拿给你的,她真的很想念你。”

林松潜难以置信地盯了他一眼,差点要被逗笑,“一个抛弃一切常年定居海外的人、呵、现在送票还要借别人的手,我好感动。”

“不是别人,我是你、算了,”温沉惠见他面露讥讽地转过脸,还是忍不住反驳:“如果你真的不在乎,为什幺还在弹钢琴?”

直面林松潜骤然冰冷的警告眼神,他的心也变得沉重,近乎恳求:“总有些事比眼下的…赌气更珍贵,难道你想一直这样下去,两个人与世隔绝一样地活着?”

“我好希望能帮你快乐地过一次生日,你和陆泉一样,唯独对自己的生日漠不关心。”

“我的事不用你管,出去。”林松潜不为所动。

温沉惠原地不动,倔强地站在他面前,非要他答应不可。

两人正僵持不下,这时,响起了几声敲门。

“请进。”林松潜冷淡地略过温沉惠。

经理推开门,朝温沉惠打了声招呼,立即快步进来向林松潜报告,声音里竟压着些紧张:“代理,皇子殿下突然来访,还请您亲自会面。”

皇子殿下?

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两人同时一惊,不过林松潜很快反应过来,思索了几秒,起身整理衬衫袖口,“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说着,他转向温沉惠:“你回去吧,我不送了。”

温沉惠无奈地望着林松潜跟着经理离开,心中叹气。

走廊里,经理边指路,边迅速说明情况:“皇子殿下随身跟着四名保镖,进了A区。保安已经请赏画的客人们出场,进行临时封锁,并承诺了免票。”

“好。辛苦你了。”

下楼后,远远便看见A区入口处立着两名魁梧的黑衣保镖,冷硬而突兀,见画廊主人来,反拿出一支长条仪器,把林松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林松潜心中冷笑,目不斜视地由他们动作,等结束了才踏入A区。

其他客人已被驱散,空旷的展厅现在只被三人占据,更显寂静。林松潜的脚步声,立即引来保镖的审视。

不一会儿,他在皇子近处站定。

林松潜曾在几次宴会上远远见过众星捧月的皇子,像今天这样清晰地面对面,还是第一回。

当今皇子名为周翎,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时只出现在电视新闻上的人物。此时,他随性坐在中央长椅上,正擡头凝神欣赏面前的画作,一名保镖站在他左侧,一名站在他对面,即巨幅画作的右边。

皇子留有少见的披肩长发,光泽乌黑,侧脸线条优美而隐约有古典味,在明亮的艺术展厅中,仿佛一尊精雕细琢的玉像。穿着最简单的白短袖、深褐色格子长裤,休闲又尽显贵气。

此时,他似乎被面前的巨幅画作占据了全部注意力。

林松潜公事公办地俯身行礼,“欢迎殿下光临图兰画廊。”

皇子闻声这才慢慢转过脸,从画作上拉回的视线还带着陷入思绪的恍惚。他眨了下眼睛,右眼皮上的红痣再次藏进褶皱里,他看向林松潜,“不用客气,我们现在都是同学了。”

长椅大部分空着,他也没有邀请林松潜坐下的意思。他微笑起来,礼貌又似乎态度随意。

林松潜也不在意,“原来殿下喜欢塞纳亚。塞纳亚画展到会持续到9月底,殿下如果有兴致欢迎提前预约,画廊随时为您清场。”

周翎笑了,重新仰视巨画,“也不说上喜欢。塞纳亚的画风很单一,笔触也粗糙。但奇怪的是,她的画总能第一时间吸引我。很多肖像画非常精细,模特也美,却越看越假,她的画,竟越看越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越真实的人就越丑陋?”

“爱美是人的天性,她却只画丑陋,你说奇不奇怪。”

正在展览的巨画名为《农妇》,主人公农妇正面目狰狞地拉拽着画面外的重物。

塞纳亚从不是林松潜喜欢的画家,但陆泉很喜欢,听到别人说丑陋,他顿时心生不快,忍不住回道:“现实主义的画作通常反浪漫主义,反对理想化。塞纳亚最擅长描绘农民生活,表现劳动的庄严和苦难。让她拿精细的笔触去画农妇才是滑稽。”

“细看之下用色也极其巧妙。虽然环境多用脏色,但农妇脸上的红晕,和破旧披肩的暖黄都是纯度极高的颜色,让农妇的生命力在整幅画中闪闪发亮。”

等他说完,周翎轻轻点了点头,“不愧是专业人士,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不好意思,一时兴起,拉你多扯了些闲话。”

他站起身,伸手向保镖取来一张请帖,递向林松潜,“下周二晚,如果有闲随时欢迎。”

林松潜双手接过白色烫金的请柬,歉意地回道:“皇子殿下亲自邀请是我的荣幸。可惜下周我基本有约,实在非常抱歉。”

周翎看着他的动作,笑意深了几分,“没关系,本来也只是个私人派对,都是同龄人参加。只要在时间内随时可以来。”

“谢谢理解,我尽量调整时间参加。”

林松潜见他就是为了送请柬而来,既然现在送也送完了,他也该退场了,“还请殿下尽情欣赏这次画展,不打扰了。”

说完他朝周翎俯了俯身,转身离开。

周翎无声注视他离去的背影,似乎并没有因为林松潜的拒绝而影响情绪。他重新望向面目狰狞辛苦劳作的农妇,又看看四处雪白无暇的墙壁,垂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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