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初愈的裴玄,早已重披战甲。
他未带鼓声,不点火把,只挑了三百精兵,随夜风潜行至山匪藏身的谷地。这支匪众正是日前劫走物资的那批人,虽已逃窜,但驻点早被斥候查明。
营中人皆以为主帅今夜出征多是布威示众,斩数人警告便可,却不知他有另一番打算。
谷地林密风冷,山匪驻地火光摇曳,一如往常。
直到一声低吼:「快!守住帐口——」才惊觉大军已至。
裴玄一马当先,未拔剑,只一人直入敌阵,纵身跃起时如黑鹰扑地。两名守卫方欲阻拦,却已被他以掌风击晕。
他身形翻转如龙,几个呼吸间,便已将山匪首领生擒在手,重重压制于地。
「住手!住手——」山匪首领惊慌叫唤,其余匪众眼见主事被擒,纷纷放下兵刃跪地求饶,营火旁顿时一片噤声。
裴玄不言,冷冷扫视四方,眸色如霜。直到确认再无一人敢妄动,他方低头看向那满脸惊惶的首领:
「我不杀你。」
那人呆愣住,呼吸急促:「你……你不杀我?」
「我知你们为何沦为匪类。乱世之中,饿着肚子的人多,抱着刀的人更多。你们凭本事抢粮,也是为了活命。」
他声音不高,却如铁一般沉稳。
「但若只是一昧地偷取掠夺,你们这一辈子,就只能当人人喊打的鼠辈。」
「你们将来也会娶妻生子,难道你们要让妻女一世跟着你们颠沛流离吗?」
他手中剑锋微移,架于对方肩头,冷声问:「我现在给你一条路——归顺义军,我训你们为兵,教你们真正的战法与纪律。从此你们不再是贼,而是守护家园的男儿。」
山匪首领惊疑交加,眼里挣扎许久,终是颤声问:「若我等归降,真能得……得一碗热饭、一个容身之地?」
裴玄不语,只转身扫了一眼身后列队无声的义军,然后缓缓点头。
「我既说出此话,便不会毁诺。裴玄这条命,是百姓救的,我不会拿它来滥杀。」
首领眼眶微红,轰然跪下,长叩三声:「愿降!我等愿归义军,谢主帅再造之恩!」
后方匪众齐齐跪伏而下,山林间回荡着呜咽与伏叩声,宛如涤清旧恶的赎罪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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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这群山匪剪去长发、换上粗布衣,重新列队入营,仪容虽不整,气势已不同以往。有人在旁悄声问裴玄:「将这些人收编……当真可控?」
裴玄回首望了婉婉一眼,那女子正站于不远的炊棚前,教几名妇人如何和粥、分粮。
他淡淡说:「她能让难民动手耕田,我也能让山匪学会行军。这乱世,最难的是心甘情愿。」
至此,山匪之乱平定,营中人心大定。而裴玄之名,也不再只是一介猛将,而是真正拥有号令四方的王者之姿。
他静静望向远方宫阙的方向,眸色如铁,那腐朽糜烂的旧朝,将在战火中,迎来新的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