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还记得,初遇时,徐悦彤站在阳光底下,穿着浅色的洋装,额前碎发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笑容娇美又自信。
那时的她,是整个班级里最耀眼的存在,不是因为她努力引人注目,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光芒。
所有人都在注视她。
而江砚辰从来不是热闹的一群人之一,他总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偷偷望着她,那时候,她偶尔会笑着,轻飘飘地朝他打个招呼,语气有些高傲,带点骄纵,但没有恶意。
他记得,第一次被她叫到全名时,他心跳得乱七八糟,低着头耳根烫得像火一样,毕竟她是那么漂亮美好的一个女孩。
那时的她和他之间,还有过普通同学相处的样子,但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从哪天开始,她说话的语气,开始带了一点针对性的戏谑捉弄,最初只是随口的调侃:
「哎呀,江砚辰,这么木头啊?」
「书读得太多,脑袋也坏掉了吧?」
徐悦彤笑得甜美,同学们就会讨好的也跟着笑,而他当时只是垂着眼,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笔,不懂为什么她变得针对他。
之后她开始当着更多人的面,故意叫他回答问题,让他在众目睽睽下出丑;在走廊上刻意挡住他的路,在小组活动时明显排挤他,在朋友之间轻飘飘地说:
「江砚辰看起来好阴沉喔,感觉很宅欸?」
语气温柔得像撒娇,眼神却锋利得像刀子,每一次他都低着头,默默忍受,不还口、不辩解。
直到那天--
那是个气候闷热的夏日夜晚,活动中心的小型聚餐闹哄哄的,塑胶杯里的酒精味四处飘散,大声说笑的同学们涌成一片,灯光昏黄,人群拥挤。
他坐在靠墙的角落,捧着一杯没喝过几口的啤酒,静静地盯着桌面出神。
他本来不该来的。
这样的热闹,从来不属于他。
但徐悦彤在。
今晚的她,穿着浅色的短裙,一双腿白得耀眼,坐在人群中央,笑声清脆,像是这间屋子里所有灯光都只为她而开,她洒脱地和男生们碰杯,大方地和女生们打闹,她是宴会的女王,全场的焦点。
偶尔她的眼神会扫过他,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江砚辰不敢擡头,只敢用余光偷偷看她,那时他的心底,隐藏着卑微单纯又隐隐发烫的想望,远在她渐渐对他态度恶劣之前,他就已经偷偷的喜欢她。
然后有人起哄了。
「听说江砚辰还是母胎单身欸!要不要赏个初恋给他啊哈哈哈!」
一片笑闹声。
徐悦彤眨了眨眼,半开玩笑半调皮地,端起酒杯朝江砚辰走过来。
江砚辰浑身僵硬。
她走得很近,近到他能看见她睫毛上闪着的细碎光点。
「江砚辰,」她半蹲下身,一手搭在他的桌角,微微俯身,笑得像只捉弄人的猫:
「要不要──」
「让我教教你怎么亲女生啊?」
周围的人们一片嘻笑,恶意像潮水一样砸过来。
江砚辰手指发抖,耳根发烫,整个人像是被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她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她不是真的想羞辱他,对吧。
他努力说服自己,努力想装作镇定。
可是下一秒。
徐悦彤伸出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勾住了他的衣领轻轻一拉,他的上半身不受控地向她倾斜,女孩的笑声在他耳边炸开:
「哎呀,是不是脸红了?」
「真的好纯情处男喔──」
指尖轻飘飘地拨过他的额前浏海,像在逗弄一只小狗。
众人的笑声越来越大,有人拍桌大叫:
「江砚辰,快亲啊!机会难得耶哈哈哈──」
有人打趣:
「江砚辰不敢啦,开赌盘啦,赌一千块他不敢!」
「欸欸处男会不会这样就兴奋到勃起阿?」
「操不是吧,那也太恶了,哈哈哈哈哈。」
「国中生喔这样就勃起,笑死。」
「叫江砚辰裤子遮一下啊,哈哈哈。」
空气沸腾起来。
在那一片嘲弄声里,江砚辰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像被摆在阳光下赤裸裸地展示。
羞辱、屈辱、疼痛。
一层又一层,像烫人的刀片,一点点剥开他的皮肉,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想逃,想转身跑出去。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可是腿动不了,只有指尖死死掐着杯子,白得像死人。
徐悦彤还在笑,笑容那么轻佻,那么肆意。那是曾经让他心跳失控的笑容,现在却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划开他的血肉。
他忽然明白了。
他偷偷喜欢的人,真的只是把他当成取乐的玩物。那瞬间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那刻,彻底「啪」的碎掉了,安静地碎成再也拼不回来的样子。
取而代之的,是缓慢升起来的,一种暗黑到令人战栗的念头:
【既然妳这么喜欢嘲弄我……】
【既然妳可以笑着,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
那么,总有一天,他也会让她这张傲慢又肆意的脸,在自己身下崩溃颤抖。会让她哭着、喘着、呻吟着,在他怀里无力挣扎,用最卑微的声音,哀求他的怜悯。
江砚辰垂下眼,手指无声地收紧,指节爆出青白的线条。
深夜,聚会散了。同学们吵吵闹闹地离开,塑胶杯散落一地,地板上黏着酒液,灯光摇晃刺眼。
江砚辰还坐在原地。
周围的热闹褪去,只剩下破碎的残响,和心脏一跳一跳痛得难以承受的空虚感,他低头,盯着桌上那只透明的塑胶杯,杯沿上,还残留着一点唇印。是徐悦彤用过的。
方才,她坐在这里笑闹着,把他像小丑一样捉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仿佛还留在空气里。
江砚辰缓慢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碰上那只杯子,好像碰到了什么圣物。
他捧起那个杯子,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帆布包里,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谁一样,手指蜷缩着,握得死紧,指甲掐进掌心也不放松。
眼底是压抑到变形的渴望,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低下头,额前的浏海遮住了表情,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
──再等等。
他在心里,无声地对自己低语。
再忍忍。
很快了。
很快,他就会把她握进掌心。
到那时候──
就不会只剩下这种垃圾一样的东西陪着他;到那时候,他要用亲吻、用触摸、用支配,将她彻底染上属于他的味道,让徐悦彤,这个骄纵、耀眼、无情的女孩,哭着,喊着,只能求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