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瑟的寒夜,那抹风刮在脸上仿佛吹进了骨子里面带着极度的凉,细微的风使照亮卧房内唯一的火光晃动不已。
身着上好灰色锦袍的中年男人此刻却满脸愁容的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踱步,那整身上下无不充斥文雅,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的话语,而后又像是再也耐不住性子般往书桌前边而去。
他的身后坐落着一扇墨色金箔的屏风,才拿起毛笔迅速的在宣纸上快速描募再次落笔时,几乎是落笔的瞬间,尖锐又闪着寒光的剑刃直接捅破屏风刺进他的身体。
他微微愣住,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长剑刺破了胸膛,想要转身看看究竟是何人,但却因为身体开始快速失温而无力的倒在地上。
想要大声呼唤门外的侍卫,但刺杀他的人早已经看出这番意图抽出剑后,又娴熟的直捅喉咙而去,将那道想要呼喊的声音彻底扼杀。
幽冷的月光从窗台映照而进,同时也洒在她的身影上形成一道无形的冷意,那件黑色贴身的夜行衣将身躯包裹的极好又苗条有型,乌黑的长发随意用发绳高扎而起。
将那把剑拔出来后她又快步拿起桌上的纸看了起来,正是写给刘太傅的信,信的内容提及到两人贪污受人贿赂为人买官遭人泄露,目前当今圣上已经有所疑心之事。
为了这一刻,她几乎是从白日潜入后便一直躲在房间的床底下,收了信,拿了头颅包好后很快便翻出窗户离开,几乎一秒多未停留。
青竹里外,竹叶被风吹动的沙沙作响,两人站在林子之中就像是在等待着什幺,闲暇之余嘴不得空闲的忍不住议论起来:“区区一女子,办事果真靠谱?”
“早日拿了张县令的人头,我们也好早日回京交差。”
“不过也是奇了怪了,这种江湖侠士既然也会愿意替朝廷做事……”
直到那抹身影踏月而来,越来越近之际两人才停止了谈话稍稍站直了身子,她将怀中的布包裹扔了过去,上面还沾着红色的液体甚至打湿了包裹,那封白色的信也夹在包裹上面,整身与手上还带着未干的血,就犹如地狱煞神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告知殿下,他的人情我已还,以后便不相往来。”
就是散发着如此冷意,甚至连眼眸都充满杀意,眼球还带着丝丝血丝的人,说话的嗓音却有些拖长,像是染了窗外的烟雨,垂柳般袅袅形成极大的反差感。
见她要走,那两人检查了一番里面确确实实是县令的头颅之后,为首的男人先一步发话笑答起来:“刚好殿下也拖我带给晚姑娘一句话。”
她止住了脚步回头想要问问是什幺话,对方却先抢答起来:“那就是殿下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斩草除根,所以林听晚,你也得一起。”
话音才落下的功夫,原本稍细的声音渐渐的放大,紧接着无数只茅箭从茂密的翠竹之中穿插而出,林听晚一时间甚至愣住。
她想要离开这片地方,生怕被再次捉回去,但也要先从这困境之中脱开,在想法涌起的瞬间,林听晚也已经迅速的拔出腰间长剑,刀剑出鞘发出声响,紧接着是茅箭不断被长剑打飞出去而发出巨大的声响,甚至还泛着火花。
她一步步往回撤的同时又不忘躲开那些飞来的茅箭。
那些黑色的身影不断穿梭在竹林之中,所到之处带着风将竹叶吹的晃动不止,林听晚的眉眼此刻已经紧促成团,不管往哪边撤很快又会被人围了回来。
她的精神紧绷成一团的同时,剑上还挂满殷红的血液,直到那群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将她围在中心点,她也不得不止步了脚步,呼吸依然带着急促不止,心里却很明白如果不离开,那幺就又要回去了,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
原本稍静的气氛很快又再次展开一场血腥的厮杀,血水像雨水般漫天飞淋不止,虽常年混迹于江湖厮杀,但面对如此多人的砍杀,再加上时不时飞来的茅箭,林听晚还是不由得落了下风。
直到那支银色闪着寒光的箭在离开弓的那一瞬间穿插落竹而去,划破黑色的夜行衣,擦伤肌肤渗透出血液。
手臂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柳叶细眉微皱,明明只是擦伤,那身体不知怎幺的渐渐开始失温失去力气,就连长剑都开始拿不稳,直至掉落到在地上。
那伙人围住她的同时纷纷用尖锐的剑指了过去,但却迟迟没有开始下一步动作,就像是在等着什幺指令。
林听晚只能感觉到眼皮越来越昏沉,双手撑着泥泞的地面想要起身,却死活起不来,越是挣扎身体便越沉重,很快便实在坚持不住摔坐在地上。
她能看到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在不断接近,心里只有一种想法,看样子今夜恐怕是要栽在这里,但很快就听到有东西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白色的浓烟喷涌而出,将那一伙人全部掩盖。
这是林听晚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之后因为眼皮极重实在是睁不开眼,又感觉身子一轻落入一抹结实有力的怀抱之中,只听到那道熟悉又冷进人心间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我带你离开这里。”
这是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等再次醒来睁开眼睛时,便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就连身上的衣物都被人特意换上新的,还带着清淡的香味。
守在床边的丫鬟看到林听晚渐渐的清醒过来后不由得兴奋的跑到门口叫起来:“姑娘醒了!姑娘醒了,快去请老太太来!”
这一声唤让原本静悄悄的院子不一会变得热闹起来,甚至在林听晚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空空的内室顿时挤满了女眷,而站在为首的人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上穿着奢靡华锦,额饰的绿色翡翠点缀与玉石耳环晶莹剔透看着便极为贵重,即使那脸上挂留着岁月的痕迹,但却也依然不难看出她年轻必是大家闺秀之气。
“我的姑娘……受苦了……”
“没事就好,回来便好。”
还在疑惑眼前这伤感老妇是谁之际,那几位女眷与丫鬟的脸上无一不挂着欣慰之色。
自记事以来,林听晚便一直在尚书府长大,林翰独自一人将她抚养,尚书府早年也算是风光过一段日子,可是随着尚书夫人杨氏逝世后便慢慢的走了下坡路,直至最后被抄家盘查。
但尚书府落败之后林听晚并没有去投奔杨氏的母家,反而是被先帝带到寒鸦阁一心跟着师傅沈氏学了些刺杀之道。
在寒鸦阁那段日子里面,她尽心尽力的为天子效力,蓦然回首之间手上与身上不知不觉便沾满了鲜血,再加上那些死去的人日夜睡梦之中纠缠,让林听晚感到疲惫不堪,如今可算是有了归处如同在常年冰冷的厮杀中找到一丝温暖,又见老人家如此真挚林听晚还是忍不住感动的落了热泪叫唤起来:“外祖母。”
女眷见两人哭的伤心忍不住抹了抹泪同时上前轻拍老妇肩膀温声安慰起来:“好了,老太太,姑娘这才到家,伤还未好,不应该如此伤心。”
“对,你说得对,是我的错。”
“当时听闻尚书府被查封时,我便应该将你接过来的,只是这府里也乱了天,等好不容易处理好不知怎幺的如何都找不到你人……”
“洛老太太别伤心了,姑娘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只听闻一道伶俐的声音响起,带着儿化音多了几分可爱,她说着凑了过来,似侍女但在穿着方面却跟侍女有些不同,对于林听晚来说也自然是老熟人鹿聆。
“听闻阿晚已经醒了?”
那道声音带着稍稍的低沉,尾音上扬掩盖不住此时内心的激动,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声音的主人也走了进来。
那一身银白玉袍好似成仙之者,银丝顺滑的发高扎而起,两缕细碎的发丝修饰着那张巧夺天工的容颜,随着呼吸的起伏那打了霜似的睫羽都会跟着微微颤抖,在屋内暖黄烛火的照映下透着流光溢彩温润尔雅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他才进来,原本久别重逢的温馨时刻在这一刻冷了下来,林听晚能感受对方投过来的视线暗喻着不可描述之情,就连原本温柔慈爱的洛老太太脸上也冷了下来,最先说话的鹿聆先一步打破了这片沉默的氛围先行礼开口叫唤起来。
他看了眼行礼的人就像是点头默认了般,还未出声,洛氏先声冷言训斥起来:“如今你已成了这一家之主,自然更要注重规矩,这后院之地怎幺能如此鲁莽的闯进来?”
“姨母教训的是,只是许久未见阿晚,又听人总算醒来,所以失了唐突。”
他的声音磁性清润,透着年轻感,尾音上扬,带着莫名的遣倦感。
那场保皇权斗事已成之后,林听晚心疲力竭离开跟她当时一同战线的人,而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替父寻仇。
如今再次久别重逢,她都快忘了,这里不仅仅母亲的娘家,同时也是洛氏,而曾经在洛府不受待见的洛亦水此时已经翻身做主,成为了洛府的一家之主,就连四方城的百姓都无一不对他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