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走尽,也没人再往这边来,时珥才往温行止那边走去。
他把破布重新盖在那具尸体上以后,折过头来,默默捡起那两枚铜板,再从身上的包袱里拿出一整套的笔墨纸砚,不对,没有纸。
又从腰上解下水壶后,他迅速研了墨,笔尖一蘸,他把木牌上的“白银千两”划去,改为了“白银十两”。
透过幕篱看到这一切,时珥差点笑出声。
还有这好事?她本来都打算忍痛交出她的价值一千两的银票了,幸亏她走的慢。
不过,时珥这几日逛的集市很多,她知道买东西前必不可少的一句话是:“还能再便宜点吗?”
“嗯?”乍然听到这与众不同的冷漠的声音,温行止有几分错愕,擡头一看,是位以皂纱制的帷帽覆面的姑娘,不知她容貌,但她衣着清丽,与众不同。
“我说,还能再便宜点吗?”时珥很冷静地与他商谈,她已然十分了解,若是想要买到一件东西,必须表现的不想要,才能将价格压低。
明明正处浅秋时节,不至于寒冷,可她下沉的音色仿佛附着寒冰,因此,温行止觉得她在威胁自己,但是他没有证据。
温行止有点无措,但还是回答:“抱歉,已是在下能接受的最低价了。”
“真的?”时珥唇角一压,声音更是透骨的寒。
温行止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冷,但他决定了的价钱,就不会轻易改变:“真的。”
“好吧……”十两,好像足够时珥多买好几套衣裙了,她还没穿过瘾呢,但是看着面前的人这张脸,她觉得:“那就十两,跟我走吧。”
这回轮到温行止说:“真的?”
他语气里带着惊喜,毕竟两天了,也没人要他,他还得把母亲下葬。
“真的,不过……”时珥想起什幺,话音一转。
“姑娘何意?”温行止眸光暗下来,以为她前面只是随口一说,这两日,那些人就是这般调笑他的。
“你会做饭吗?”炒菜这件事她尝试了好几次,差点把新盖的厨房炸了,而下馆子可是很费钱的,她已经没有了收入来源,可得省着点儿。
“我……”温行止万万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
“怎幺了吗?”虽然这张脸堪称绝色,但要是不会做饭的话,时珥就有点不想要了。
不过还好,温行止顿了顿,说:“我会。”
“嗯,那就行。”时珥满意了,她接着说:“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啊,如此,姑娘是不买了吗?”温行止有点唾弃自己了,他怎幺连十两银子都不值。
“说什幺呢?我得去换银子,不然怎幺买你?”时珥俯视着温行止。她向来说到做到,既然说了让他跟她走,便一定会买下他。
“对了,你那木牌可以撤了吧?”说的是写有“白银十两”的那块。
“嗯,可以。”温行止伸手便把它倒扑在地上。
“等我。”时珥又丢下两个字,匆匆往钱庄去了。
虽然温行止一直便是在此地等待,但听此言也定下了心。祈求两日,终于可以买副棺椁将母亲下葬了,他说:“好。”
不多时,时珥便带着银子回来了,以及,一副杉木做的棺椁。
她把钱袋塞进温行止怀里,音调还是冷冷的:“刚好十两银子,走吧?”
来回速度之快,令温行止都有些诧异,且她竟能拖动棺椁,此女神力。
但此时温行止心里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滋味,她已给他付了十两银子,却还替他买了棺椁。
他不知要说什幺,只笨拙地拿起钱袋,放进随身的布袋里后,很快应声:“嗯。”
他将母亲身上绑着的绳子撤去,再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棺椁里。
据说为保死者安宁,楠木最为上乘,他才想求千两白银,可他终究只值十两银子。
杉木虽远不如楠木,但亦为平常百姓上佳之选,还好这位姑娘心善,让母亲死后得以体面下葬。
温行止思绪繁多,沉默地看着母亲祥和的面容。
因他比时珥略高出半个头,时珥也不喜欢踮脚,她看出他的失落,所以拍拍他的耳朵。
温行止却因此得到了一种莫名的安慰。
最后,两人合力将棺盖阖紧,又一起把棺椁放在木板上 ,然后时珥拿出一捆绳子,她手法精巧,很快便牢牢把棺椁捆稳了。
时珥拉着加固的绳子,两人就此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