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凌出去了。罗怀也对自己作上一揖告辞。梁曼自己呆在堂中。
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她甚至还拿不准自己到底是个什幺定位。
云凌说,她可以留下来,他也可以教她。但他不收自己为徒。
所以,自己到底算是太初峰上的什幺身份呢?
梁曼不了解古代江湖门派的人员体系。云凌收她收的非常简单随意,她想不太明白这个东西。但她知道,无论是哪个地方大家都是不养闲人的。
对于门派掌门这个地位的人来说,他应该什幺都不缺了。可这不代表云凌就该看在单湛的面子上无条件的帮她。
而梁曼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的厚着脸皮前来求助,她只能尽可能的把自己的身段放到最低。
思索了许久,梁曼在心里先给自己预设了个最低级的身份——负责伺候掌门,洒扫庭院的杂役下人。
想通这点,她就找了把笤帚,埋头打扫起庭院里的落雪。
不几多时,有个行色匆匆的男子来了。
他一见到在门口扫雪的梁曼便愣住了,像是不太明白这个陌生女子这幺晚了怎幺还呆在山上没走。
梁曼见有陌生人来,慌忙放下扫帚胡乱对他行礼。她瞅着这人年龄也不大,手里滴溜个食盒,便猜测他应当是给掌门来送吃食的。
她磕磕巴巴地说:“我…呃,掌门同意我留在山上。掌门不在,他刚刚出去了…”
对方微微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梁曼接过他手中的食盒:“等掌门回来我给他。”那个人点头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他又来了。这人又拿来个食盒递给她。
梁曼明白,他的意思是这是给她的。
梁曼连连道谢:“多谢!多谢这位兄台,不是不是,应该是公子…呃,好像也不太对。抱歉,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我叫梁曼。”
对方简略地回答:“岚风。”
云凌刚好从一旁回来。岚风垂头行礼:“掌门。”
云凌从两人身旁经过:“带她下去收整一下。”
对于掌门的命令,岚风没有任何疑问或者不解。他领命后带着梁曼去了堂后一间屋子,并为她简单收整起来。
梁曼全程都绞尽脑汁地想与对方多交流交流套套近乎,但岚风一直低头做事缄默不语。只偶尔,他会简单的蹦出几个字回答她。
梁曼慢慢也看出这个门派上上下下的作风了。他们的宗旨应该是能不做表情就不做表情,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大家都省着点力气,以免浪费过多的热量。
但不得不说,这些人身上指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云凌是掌门内功自然深厚。但这个不起眼的沉默青年岚风,在雪山顶上他也只穿一件单袍,行走间依旧是神色如常。
想至此,梁曼拢了拢自己身上的棉服。这幺一比她与这里就非常格格不入了。看来,要是想在这儿长久的呆下去,就要尽快适应好这里寒冷的气候啊。
岚风走后,梁曼收拾收拾准备歇下。翻了翻身上,她发现带的行李干粮多半在攀山途中遗失了。现在身上唯一有用的竟然只剩下那块吊坠。
要不是有大哥的信物在,她这次必定会被云凌赶下山的。而她现在没有干粮没有行李,甚至也根本没那个体力再下山。
梁曼握着吊坠小心地抚了又抚。这次,又是大哥救了她呀…
她郑重地将它收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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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梁曼又失眠了。
其实她在现代的时候睡眠一直很好,基本上可以说是没心没肺的沾枕头就着。刚来到古代的时候,她的睡眠也依旧不错,大多数情况也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也就是从大哥去世以后吧,她就有些入睡困难了。就算勉强睡着,也常常会半夜惊醒。而只要一醒就很难再睡着了。
但是今晚和以前有些不同,她不是因为做梦梦到晋州的事而呜咽着哭醒的。梁曼纯粹是因为来到了新地方心里非常不安,再加上这里实在太冷了,才一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这也不能怪谁。看得出来,岚风已经尽力给她找出几套最厚的被褥。但很明显,他们这里的最厚和普通人家的最厚仍旧有些区别。因为没有木炭,岚风还去伙房为梁曼取了些柴火点上火盆,屋子里这才勉强有些热乎温度。
梁曼猜他们这里是从来不会留外人留宿的。
至于他们自己,梁曼怀疑这些人晚上睡觉可能会直接和衣直愣愣地躺在光床板上。这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
尽管把所有棉衣都盖在被子上,她还是在被窝里冻得直打哆嗦。最后梁曼索性不睡了。
她爬起来穿好衣服,打算去院子里跑几圈暖和暖和身子。
现在应该是凌晨一两点的样子。
呼气成冰,室外真是太冷了。除了远处低声嘶鸣的狂风,庭院四处十分安静。
梁曼不知道其他的厢房还有没有人。她怕影响别人休息,不敢出声也不敢点上灯笼。但还好,这个地方离天空很近,一切都很明亮。
寥落深阔的夜空中,漫天映耀的光点低垂着挨挨挤挤,好像伸手就能够到一颗。
就着头顶的点点星光,她慢慢跑了起来。可是高海波稀薄的空气不太允许过于剧烈的运动,跑了一会梁曼就觉得有些不适,步子也渐渐慢下来。
她一边在庭院里信步而行,一边胡思乱想。
很奇怪,明明来的时候山上山腰到处都是呼啸的狂风,可偏偏峰顶这里却又万籁俱寂。似乎所有的饕风虐雪全都乖巧的止在了山门外一样。
也许,这里还真是个风水宝地。
走了走,她还发现这幺大个门派好像到处都没有人守夜。但仔细一想,谁家贼人会半夜三更一路摸到雪山顶上来?先不说风雪就是天然的屏障了。这里还是武功第一的门派,来这里挑事不就等于找死吗。
穿过月洞门,顺着回廊慢慢走,梁曼一直来到之前她扫雪的地方。远远的,大堂里似乎有些亮光。
都这个时辰了,谁还在这里?
梁曼有些犹豫。她担心她会贸然冲撞了这里的哪位前辈,让人诟病新来的冒失不守规矩。
但转念一想,既然掌门已经让她留下了,那她就没必要太妄自菲薄。来了就进去看看,不管里面是哪位前辈,她既然看到了也该上去打个招呼。这才符合初来乍到的礼数吧?
门内烛火通明,她隐约望见高旷肃静的堂下有一清寂人影。
——是云凌。
屋内,左右一排排蜡烛随着丝缕寒风幽幽闪动。昏昏黄黄的烛火之下,堂内一切事物的轮廓都有些影影绰绰起来。
那人闭眼端坐于其间。美人似霜明玉砌,清绝完美得流映滂沱,反衬得周遭所有更加模糊不清。
乍一望去,云凌就像是一尊出尘不染的白玉瓷神像,垂眸独坐于神台之上。
…难道武功厉害的人是坐着睡觉的幺?
想到这层,她站在门口又犹豫了。但对方一双澄澈空冷的眼睛已经望向她。
梁曼不知道他是怎幺察觉到自己的。但既然对方已经发现自己,她更应该进去了。
她小心地踏进屋内,学着岚风的样子垂头行礼:“掌门。”
云凌微一颔首。
梁曼偷偷擡头,发现他还一直看着自己。虽然掌门照旧是没什幺表情,但梁曼猜测,他此时眼神的含义应该是在询问自己为何不去休息。
对方的压迫感太强了。面对着这个神秘莫测冷漠没有人气的山头老大,梁曼有些紧张得结巴,她一不小心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呃…我,我睡不着,太冷了有点…我随便动动,暖和暖和身子。”
云凌没有说话。他垂眸想了一会儿,看着梁曼:“过来。”
梁曼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仍旧听话的过去了。她在离云凌有三米左右的社交安全距离处停下。
掌门起身,踱步而来。
他离梁曼越近,梁曼就越是不安。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青砖上,烛火映出的影子一格一格靠近。梁曼默默数着他过来的步子,心里无端地有些害怕。
等影子停住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云凌站定。他随手拉过她因为紧张而僵直的胳膊,掌心贴上手腕。梁曼缩了下手,用袖子把手上的冻疮遮严。
下一刻,一股奇异的火热猛地从手腕处升起。这股莫名的热量很快顺着她全身的经脉流遍四肢百骸。梁曼浑身都热了起来,甚至额头都冒起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感受着体内游走的热量,梁曼吃惊地看着云凌。她呐呐地不知该说些什幺。
掌门放下她的手,拂袖离去:“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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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曼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她发觉身上还暖洋洋的,浑身舒服的很。
起床洗漱时她发现自己昨夜流鼻血了,甚至血迹都在脸上干涸了。但梦中的她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梁曼默默擦着脸,心想,难道这就是虚不受补幺…?看来是掌门的功力太强了,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小身板承受不住他狂猛的内力,所以就被顶的流鼻血了。
说不定她昨晚根本就不是因为暖和才睡得香。她很可能根本就是晕了…
梁曼叹气。她得赶紧支棱起来啊…不然根本不需要人家赶自己,她真怕用不了多久她这个小体格子就受不住折腾,自己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