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因为掬水楼出了悬赏的告示,凡有提供线索者,可领纹银一两。
因为那临时戏子是在天桥找的,一来二去,混口饭吃惯了的艺人们如过江之鲫般每日楼里进进出出。
罗漪寻思,与其这般,不如给他们搭个台子,表演之余,增添许多人气,也能帮着冲冲晦气。
就这样,卫眠凭白多出一件巡街的差事。
卫警官瞅着掬水楼前,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扭身进了对过的茶楼。
“哟,两位官爷,楼上请!”跑堂小哥,搭在肩上的白毛巾一甩,领着她和索尔倾上了二楼。
四方茶座,索尔倾在她侧面坐下,翻看写着茶点名目的纸笺。
卫眠倚栏而座,托腮地看着对面戏台上正在表演的杂耍。
一对孪生小童,手持类似长柄烛台的道具,噗的一吐,尺长火舌迎风招展,台下一片喝彩。零星的铜板叮叮咚咚扔上戏台,其中一个小童笑脸盈盈弯腰去捡拾铜钱,再擡头时脸上已戴好了油彩脸谱。
众人还未看清,另一个小童只是扭头的瞬间,再回来时脸上也已经戴好了油彩脸谱。
叫好声引得茶楼里茶客们也纷纷伸长脖子去看。
鼓板敲得震天,两个小童踩着节拍,走位,定场,亮相。凭白单手一抹,便换上一张新的脸谱。
卫眠脑中忽地闪过一种假设。
假设有一个人,能演武生,假剑换成真剑,杀了人,跑出去,刷得换成白素贞的脸谱,再回到楼里。
那她只用脱掉灰色的鹤童戏服。
假设有一个人,只用穿着白色戏服的背影,就可以变成与鹤童的对峙的白素贞。
白衣白裙,只需带上头面。
假设原本在台上唱戏的白素贞,只消在命案发生以后,躲进帘子后面,就可以从容离去。
那一晚的每个人站的位置,衣着,倒带般在卫眠脑海中回放,假设没有其他人参与,只要三人,就够了。
姚兆亭追不到鹿童,是因为鹿童根本就没有出过掬水楼。
所以鹤童故意要等到引起了她和姚兆亭的注意才逃跑。
戏台后的暗道里掉落的水钻饰品,应该是早先在假发上插好的装造,两人仓促换装时,不小心弄掉的。
团伙作案。
正在这时,一个披戴风帽的女子,匆匆路过戏台。
帽檐宽大,更显得她面庞娇小。一弯长睫,挺翘鼻尖,嘴唇轻轻抿着,快步走进掬水楼中。
卫眠一拍桌子,“走,咱们找条狗去。”
索尔倾看她边吃边将剩下的茶点装进随身斜挎的布包里,不由问,“还要再点一盘吗?”
“够了,一会给狗吃。”
索大人无言以对。
据他这连日来的暗中观察,又让他接受一件无奈的现实——她完全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
事实上,第二天清早他就发现了异样。她从屋里出来,神色如常,同他和姚兆亭打招呼,询问园子里花草的名称,甚至还在医馆吃了早餐,礼貌客气得像个正经闺秀。
起初他和姚兆亭都以为她是害羞,故意做出来的样子,直到她问这是哪里,为何在此。
姚兆亭当时的脸色比他也好不到哪去,实话谁也说不出口,姚兆亭随口编了个马车坏了的理由搪塞过去。他幸灾乐祸之余,还生出几丝窃喜。
如此一来,甚好。
昨夜表现不佳,还有很多需要改进加强之处。
但当两人走到四勉书局的时,索尔倾的想法就变了。
他可以改进加强,但除了姚太医,还有闻老板,还有她阿玛……
卫眠牵狗出来,索尔倾看她的眼神又开始不待见,她从布包里摸出一块点心递过,甜笑:“大人,尝尝?”
她刚说一会给狗吃。
索尔倾敛眉,接过,吃掉。
“哈气哈气,”吐着舌头的大黄狗仰起头。
卫眠拍拍狗脑袋,给狗画饼,“你爹还没忙完,一会来接咱俩。你乖乖去找到尸体,保证每天给你买烧肉哈。”
索尔倾皱紧眉头,“尸体?”
“边走边说,就是四五个月前吧,挖到过两根成年男性的腿骨,因为工期太赶,忙得忘记报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