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厅时,抱琴花娘,端坐大厅中央。吴侬软语,唱得是游园惊梦。
“……似这般都付予断井残垣……”
卫眠特意看去,戏台已经拆除,隔成了两间雅厢。
唱词倒也应景。
她不由低笑,跟着咿咿呀呀哼唱起来。
楼外白日里的热闹一扫而空,深秋凉意渐浓,太阳完全落了下去。淡淡暮色,笼罩着清冷的长街。
临时搭建的戏台三米来高,八根滚木,两两相捆,撑住四角。红布围挡,戏台下就是杂耍艺人的更衣间。
卫眠走近,左右看,伸手撩开红布,里面是空的。
她脑中刚有什幺闪过,身体被人一把抱住,带进了红布。
索尔倾将她紧紧压在两根滚木之间的缝隙上,低声喝问:“我算什幺!”
粗重鼻息洒在卫眠鬓边。天将未暗时的昏黄光线铺满男人俊朗的侧脸,让他过分英挺的颧骨线条柔软下来。
如果他不是那幺生气,如果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不是那幺用力,卫眠想,她一定不会,擡起膝盖就照着他的鸡巴磕去。
索尔倾料到她会这样,趁她擡腿空挡,大腿卡进她两腿中间,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按倒在滚木之上。
他的唇停在她唇珠的前方,又问一遍:“我算什幺?”
卫眠暂时被他制住,人在屋檐下,低头。
“你算同事。同事的意思,就是在同一个单位上班…….”
他的唇迫近了半分,她能感觉到他唇上的温度。
“那他算什幺!不许装傻!他!闻景聿,算什幺!”
这幺近距离地看,索尔倾的眉眼长得也还不错。浓颜美男,硬朗骨相,深邃五官。浓眉,长睫,双眼皮,大眼睛。可惜眼中有伤痛,像被抢走食物的花豹,气质忧郁又危险。
卫眠想,要是说,这是我的隐私,与你何干。他雪白整齐的牙齿一定要咬住她的喉咙。
她选择说别的。
“放手。”
“不说,好,我替你说!他血统卑贱!生母是贩丝路上的野妓!陪睡过的男人,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闻廷忻到底是他的兄长,还是他的生,嘶!”
两根滚木之间的缝隙,卫眠身体虽不能对折,头可以后仰。她蓄满力量,颈椎仰到最大极限,额头对着他的鼻梁用力磕去!
男人狼狈退开,两管鲜血流过他的人中,唇峰,汇满唇间的褶缝,漫过下唇。
索尔倾偏头啐掉嘴里的血,沉声道:“为了一个回回野种,你跟我动手。”
歧视还加诽谤。
“我不说,是因为!懒得说!”卫眠攸地抡腿扫向男人侧脸,他肩头一偏,她的鞋尖呼哨的擦着他的下颌骨踢过。
索尔倾冷冷一笑,擡手握住她踢过来的小腿。卫眠扬起右手,五指一撒,索尔倾下意识横臂挡眼。卫眠趁他一瞬间的分神,小腿挣脱,扭胯、屈膝、弹腿,脚背笔直挥向他的侧脸。
索尔倾察觉上当,为时已晚。他顺势扭头闪开,下巴还是挨了一脚,再转过头来时,见她腿都没换,脚尖左右疾摆,快如鞭甩,奔着他的面门急速甩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被自己摆上台,下不来了。他不会真的跟她动手,但也不想再挨打,只能拉开防御的花架子,左右闪转躲避。
卫眠是真的生气了,看他只防不攻,开始追着他在戏台下方的空间里拳打脚踢,边踢边喊,“你给我!听好了!闻景聿!是我男朋友!男人!男朋友的意思,喜欢的人!男人的意思,上床的人!你算什幺!你凭什幺!问我!你算什幺!”
索尔倾堪堪躲过她每一次攻击过来的连踢飞腿,找到她招式的破绽。她的腿法凌厉,拳法单一。他瞅准机会再次近身,一掌拍在她的肩胛,卫眠身子一晃,索尔倾顺势卡住她的胳膊,从后面擒抱住她。
卫眠反手抓住他的腰带,猛地原地起跳,腾到半空身子后仰,硬往地面上砸。索尔倾没料到她的爆发力如此之大,眼疾手快,撑一把滚木,卸掉她大半力量,横肘护在她的身旁。
强大惯性带着两人一起摔倒,几个翻滚两人滚出红布之外。
卫眠挣开钳制爬起身来,照着男人的腹部就是一脚。索尔倾只手撑地,奋力弹起,他再次绕到卫眠身后,单手箍上她的脖颈,胯骨顶住她的后腰,气息不稳道,“凭你招惹了我!凭我,”
卫眠要的就是这个站位,薅住箍在颈口的胳臂,沉腰耸肩,侧身发力,一道巨大弧线,索尔倾被重重摔在地上!
齐活。
楼外围观的看客,有人拍手叫好。
楼里临街的看台,扔出一吊铜钱。
卫眠捡起钱,嗖地扔回去,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人群中,一道身影,牵着黄狗。
他的领口,一只小小蜥蜴晃着脑袋,正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