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巢(21)

且不提吴芳兰如何谋划,却说燕娘把弓箭交给薛振,果然得了他的喜欢。

薛振单手执弓,另一手牵着燕娘,把她带到演武场。

他将燕娘拢在怀里,毫不费力地拉满长弓,笑道:“燕娘,我教你射箭。”

燕娘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矢,搭在紧绷的弓弦上。

她在薛振的指点下调整角度。

只听“咻”的一声,箭镞如流星一般射向箭靶,正中红心。

燕娘有些兴奋,赞道:“大爷好准头。”

薛振有心卖弄,一口气抽出三支箭矢,再次拉弓射箭。

他这次瞄准的不是箭靶,而是房梁上悬挂的金铃。

伴随着破空之声和叮铃铃的脆响,三支飞箭射断细如蚕丝的红绳。

三只金铃同时落在地上。

燕娘轻移莲步,捡起金铃,笑意盈盈:“我今日才知道,什幺叫做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薛振被她夸得通体舒畅,收起弓箭,问道:“那你赏我个什幺彩头?”

燕娘玉脸微红,没有回答。

这天夜里,三只金铃被薛振亲手挂在燕娘身上。

她的脚踝上各悬了一只,剩下那只挂在颈间,稍一动弹,便叮铃乱响。

燕娘在越来越响的铃声里,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匣子。

匣子里盛着十几颗淡红色的药丸。

这些日子,薛振索求无度,她把原来那瓶药吃完,又央着他买了好几回。

他担心这种助兴药吃多了伤身,请神医调整配方,做了些许改动。

药丸的颜色越来越浅,香味也不如之前浓烈。

好在药效有增无减。

燕娘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拈起一颗药丸服下。

她仰面躺回去,用轻软的帕子遮住自己的脸。

雪白的双脚架在薛振肩头,和精致的铃铛一起剧烈地颤动。

半个时辰后,云散雨歇。

薛振大汗淋漓地搂着燕娘,抚摸着湿漉漉的青丝,低头亲吻红扑扑的脸颊。

“明天晚上的家宴,你略坐一会儿就是了,不必费心和她们应酬。”他哑声叮嘱道。

薛振知道自己冷落了几个妾室,也知道她们颇有怨言。

然而,自打沾了燕娘的身子,他就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

况且,他向来不拘小节,懒得掺和后宅争斗,也不愿费时费力地维持妾室们之间的平衡。

因此,只要她们没有闹到明面上,他就装作什幺都不知道。

燕娘温顺地答应了一声。

她担心薛振还和端午那回似的,当着众人的面索要礼物,因此提前将礼物拿了出来。

是一把由她亲手绘制的湘妃扇。

薛振打开折扇,细细端详扇面。

燕娘的画功和书法不相上下——

一只威风凛凛的雄鹰站在嶙峋的山石上,振翅欲飞。

不远处是汹涌的波涛、雪白的泡沫。

薛振先是高兴,接着又生出几分忌讳。

扇子是夏天常用之物,可如今已经快要入秋。

“秋扇见捐”,有女子失宠之意。

燕娘饱读诗书,不可能不知道。

她是压根不在意失不失宠,还是在委婉地试探自己?

还有,这湘妃竹上的斑点,如同点点泪痕。

传说之中,舜死于苍梧,娥皇女英泣泪成血,染竹成斑,投湘江而逝。

薛振抚摸着光滑的‌扇骨,拧了拧眉。

“大爷不喜欢吗?”燕娘留心观察着薛振的脸色,不安地问道。

“没有。”薛振回过神,安抚地亲了亲她的眉心,“巧了,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薛振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袍。

他自暗袋里翻出两张地契和一叠银票:“我给你置办了两家店铺,一家卖米面,一家卖布匹,掌柜和伙计都是熟手,店面的位置也不错,一年少说也能赚几百两银子。”

“我已经跟权三交代过了,每个月的账册和盈利,由他收上来,交到你手里。”

薛振挑选店面的时候,本来打算把它们当成补偿。

他在燕娘身上日夜耕耘,让她怀孕不过是早晚的事。

等她顺利诞下麟儿,回到那个一贫如洗的家,手里有铺子有银子,日子不至于过得太凄凉。

可他一想到自己再也见不到燕娘,一想到她还要躺在她的赌鬼相公身边,跟那人恩爱缠绵,不甘和嫉妒就像毒蛇一样啃噬他的心。

薛振忍不住想——

他凭什幺要把燕娘还给邓君宜?

邓君宜压根配不上燕娘。

等到燕娘生了他的孩子,就算再不贪恋荣华富贵,也要看在亲生骨肉的面子上,对这里产生不舍之情。

到那时,他顺水推舟,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又有何妨?

薛振想通此节,顿觉豁然开朗。

他精心挑选了两家店铺,花重金盘下,又准备了五千两银票,只为哄燕娘开心。

此刻,燕娘接过地契和银票,不由受宠若惊。

“我只给大爷画了一把扇子,怎幺好收这幺贵重的礼?”她觉得银票烫手,想还给薛振,却被他压在身下狠亲了好几口。

“别人都知道往怀里搂钱,就你傻呆呆的,不知道为自己打算。”薛振喜欢燕娘的纯真贞静,有时候又怕她吃亏。

他舔吃着红肿的朱唇,边笑边叹气:“傻燕娘,银子可是个好东西……”

燕娘被薛振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自然爬不起来。

她睡到日上三竿,披着衣裳靠坐在床头,一边就着李氏的手吃燕窝,一边听林嬷嬷念礼单。

薛府送出去的礼多,收进来的更多。

燕娘听了好半日,对林嬷嬷道:“剩下的放在桌子上吧,我出去走动走动,回来再看。”

林嬷嬷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笑道:“娘子,三爷新买了一对鸳鸯,养在湖里,毛色鲜亮,好看得紧,跟画里游出来的似的,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燕娘来了几分兴趣,点头道:“好。”

燕娘经过垂花门,无意间朝外院看了一眼。

今天是中秋佳节,外院格外热闹。

衣着华贵的官员和富商来来去去。

面孔白净的小厮和膀大腰圆的脚夫擡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在权三的指挥下,将礼物卸到空地上。

燕娘摇动着手里的团扇,正打算朝湖边走,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凶恶,穿一身黑衣,腰间扎着红绸。

竟然是赌坊的杜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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