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0年代的上海,黄浦江水湍湍不息,江面晨雾里隐约可见远洋轮船的黑影。法租界的梧桐树荫下,洋房林立,满街是顶着礼帽的洋人、拖着马车的苦力、穿旗袍的摩登女子、揹着皮箱的小贩。这里有远东最华丽的百乐门舞厅,每晚金粉云集,名伶齐唱,青帮大佬和银行巨贾把酒言欢。
南京路的百货公司橱窗里堆满最新洋货,楼上是报社记者敲打打字机的清脆声响,楼下则有白手起家的小贩在暗巷低声叫卖。黄金大街的资本流转与赌桌上的命运同样激烈,警察、黑帮、洋行、名流、明星、政客,谁都在这里争夺属于自己的那一杯羹。
上海既是繁华梦土,也是危险深渊。富丽堂皇的洋房后是数不尽的交易与阴谋,租界的墙内墙外,一步错就可能万劫不复。这里,每个微笑背后都可能藏着一把刀,无数人怀着野心来寻梦,也有人一夜间灰飞烟灭。从法租界到虹口,从金融街到夜总会,权力和金钱的角力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
法租界小马路尽头,白家大宅静静矗立。欧式三层楼房外观典雅,四周用高墙与常青藤遮掩,里头有曲折小径与碧绿的草坪。今晨天色将亮未亮,宅院宁静无声,书房窗格透着微光。
白芷芸端坐于胡桃木书案前,纤细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她一身订制的浅银灰旗袍,盘发严整,额前没有一丝乱发,眼神里全是冷静与威压。三十四岁,已将这座大宅与家族生意一手掌控,无论是百货公司董事会,还是夜总会的分红,从不假手旁人。
她每天的行程都排得分秒不差,行事利落、不容迟疑。帐本、契约、情报,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下人们对她既敬且畏,女主素来不留情面,只要有半点失误,责骂或当场教训是寻常不过。
在宅门外侧,宋明卿已经等候。二十八岁,十一年前被白家收留,最早是杂役,后来因勤奋与机敏成了女主贴身司机兼保镳。她身材高挑结实,脸色略黑,表情沉静,眉目间总带着几分淡漠。她从不多话,出车、护送、处理危急,一样不差。即便是这样任劳任怨的贴身人选,也难逃女主冷言苛责——做错一件事就会被呵斥、冷骂「没脑子」,但宋明卿从不辩解,只是更小心地守着自己的位置。
宅内外所有人都知道,白芷芸心里有一道线,谁也不能越过。她认为下人再能干,也只是靠她吃饭,换一个命令,这世界上没有谁不可替代。
⸻
清晨的白家宅院,露水未干,前院的青石板刚被佣人刷洗过。女主着装完毕,门外已有两辆进口雪佛兰汽车引擎低鸣。头车侧后各有全副武装的保镳,第二辆车则装着帐本、合约,还有一名年轻的女秘书等候。
宅门前,家族长工、女佣一字排开,每人低首避让。只听管家姨一句「大小姐驾到」,众人齐齐鞠躬问安,动作井然。她目不斜视走过,神情自若,谁也不敢与之对视。
法租界警察局的队长清晨亲自打来电话,询问今日是否需沿路增派巡逻。家族律师与管家早就把所有文件、合同在书房案头摆齐。百货公司总经理、夜总会老板、纺织厂厂长的问候话语一早就传进宅邸。
待白芷芸乘车出门,沿路各界见到白家车队标志,无不主动让道。街角的青帮头目见车标立刻退至人行道,店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低声议论。这一趟出门,无声无息却如御驾亲征,整个上海滩都知晓,白家的势力又要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