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姐(2)

她混了太多酒,朝鹤毫无防备全喝了。

在校说话铿锵有力还跩,怎么在这就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

司倪已经打定主意要将他丢在路边,让他自生自灭。

「⋯⋯等等,朝鹤你站好。」

他忽然靠上她的肩,脑袋自然的枕在她的颈窝,甚至蹭了两下,热气打在她的皮肤,司倪不自觉地缩起肩膀,朝鹤完全当她是抱枕。

闭店时,司蓉在旁看好戏:「妳给人家喝了什么,妳自己知道。放心,大家都成年人了,我会保密。」走之前,还欣慰了一把,「我妹妹难得开窍一回,真感动。」

「等等,我没有其他意思⋯⋯」不要把她讲成像是诱拐未成年啊。

司蓉:「妳独守一棵树才最没意思,这都几年了,他也不瞎,妳对他什么感觉他会不知道?」她努起下巴,「现在有送上门的小苗可以用啊。」

「司蓉!」

当事人兴灾乐祸,勾着自己的老公走了。

她回头,试图和当事人来一场正常人的对话,却看见男孩子不知何时滑坐在地板上了,眼看就要在垃圾桶旁就寝,她急忙拉住人。

他并不安份,最后司倪干脆勾着他的手臂,手臂压手臂,将人牵制在身旁。

「朝鹤,我很认真的问你——你家,就是你每天睡觉的地方在哪——」

「我家⋯⋯」

「嗯嗯!」

「唔,我没有家⋯⋯他们不喜欢我,打我、骂我,把我送走,不让我回家。」

司倪一愣,她没多探听朝鹤的家世背景,本来以为这样的人该是鲜衣怒马,果然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那你平时睡哪?」

「和朋友住一起,但最近他交女朋友⋯⋯」

朝鹤说得断断续续,还含糊不清,司倪忍不住靠近去听,「嗯?然后呢?」

男孩子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弯下腰凑在她耳旁说:「夜里都很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的咬字特别清晰。

司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四目相接的瞬间,对方的双眼漆黑,眼底流动着光影,无意间勾起夜教那晚的记忆。男女逐渐靠近的呼吸,嘴碰嘴,唇齿相贴,滚烫的舌尖强势的抵进她的口腔。

那一晚,朝鹤是有回应的。

她几乎是迅速跳开,揉了耳朵,所幸面具还没摘,没让人看见她红透的脸。

幸好她还存有学生会其他核干的联络方式,拨出电话时,她一惊,连忙按掉萤幕,大半夜问朝鹤家住在哪,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手机呢?」

「唔,不知道。」

「你过来。」

「好。」

见他乖乖走向前,也没问原因,司倪再次想去死去的黄金猎犬,总是冲她摇尾咧嘴笑,无论她是哭还是笑。

司倪摇头不想了,伸手摸他,由上至下,接着探进他的衬衫口袋,柔软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揉压过男孩子的每一寸皮肤。

高大的身影蓦地一僵,眸色沉沉。

他后退一步,避开她的碰触,声线低哑:「姐姐⋯⋯妳在做什么?」

「找手机,你先别动。」

她拉过他,准备摸进裤袋,手腕被人攫住高举,「姐姐⋯⋯好了。」

「我打电话让你朋友来接。」

朝鹤默了几秒:「姐姐再摸下去的话,我会变得奇怪。」

司倪只当他酒后乱语,拨开他的手,一边说:「我们俩待在一起才奇怪。」在校园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类人。

「哪里奇怪?」朝鹤再次抓住她的手,不同于刚才的唯唯诺诺,「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今天也对我爱理不理,妳根本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要说喜不喜欢⋯⋯他在她面前很听话,要说不讨人喜欢是假的。

但他做这些事都是有前提的⋯⋯

朝鹤逼近她,「如果不喜欢我,怎么还关心我吃没吃饭,担心我在外面被人骗,现在还怕我回不了家。」

她被他的气势震慑,几秒后才回神。她怕什么啊?朝鹤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张口就顶回去:「今天要是其他客人我也会这么做,你别自作多情。」

朝鹤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原来姐姐才是骗我最多的人。」

好,太好了。

司倪咬咬唇,见他转身走了,「喂,去哪?你路都走不好,一个人要去哪?」

「不用姐姐管!」

硬气得很。

他现在是朝她发脾气吗?真是太好笑了!司倪也懒得管,各走各的,本来就是平行线的关系,朝鹤从来就不需要她,众人簇拥,活得比她耀眼多了。

几乎是同时,车子急煞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的尖锐声,伴随着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妈的小子!不看路啊!马路你家的?」

闻声,司倪倒抽一口气,转身喊道:「朝鹤!」

只见男孩子狼狈地跌坐在地,车子早已扬长而去。司倪赶紧跑上前,「你还好吗?起来我看看。」

朝鹤盯着她垂下脑袋的小发旋,女孩子的声息略显急促,勾得他心猿意马。她又开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了,他舔了舔唇,转移注意力道,「啊,手肘⋯⋯好像破皮了,是不是流血了?」

逐渐低靡的声线委屈得不行。

司倪检查,嘴上安慰道:「没有,小小划破,不痛不痛。」

她张口的安慰像是哄小孩,朝鹤没敢笑,听在耳里还算受用。

朝鹤磨磨蹭蹭的靠上女孩子的肩,见她没有拒绝,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伤口。最后他将脑门抵在她的肩窝,「好疼啊⋯⋯浑身都不舒服。我会不会死掉,死了的话姐姐就不用生我的气了。」

听他这么一说,司倪就内疚了。「谁也不会死,擦药就好了。」

「姐姐给我的药擦完了。」

「再买。」

「姐姐替我擦完药后是不是就要走了?」见她短暂沉默,朝鹤开始耍赖,「那我不擦了。」

「朝鹤你别这么无理取闹。」

「⋯⋯我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所以惹姐姐不开心。妳跟我说,我都会改,但妳不能无缘无故就不要我。」

司倪说不赢他,但她清楚整件事本来也就始于一场误会。

男孩子伸手拉住准备起身的她,贴着她,声音闷在她的锁骨处,「姐姐刚刚还凶我⋯⋯说不要我。」高挺的鼻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拱着她的下颔,「没有人要我,家里的人不喜欢我,同学间也不爱和我说话⋯⋯本来以为姐姐和他们不同。」

司倪知道人在喝醉时,或多或少都有些负面情绪,就是难得碰见让她如此感同身受。

远离商佐后,她也真的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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