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裴玄决议亲自视察西南隘口山径,并命婉儿同行。
名为策士随行,实则是他第一次真正想将这女子,从纸上兵策中带入山河实地,看看她眼中的天下,与他是否一样。
清晨,两人各骑骏马,前后而行。婉儿着朴素军衣,发挽高束,少了平日柔婉,却多了一份凌厉英气。
途中地势崎岖,岩石嶙峋,她策马而上毫不迟疑,几次见小兵跌倒,还亲自下马搀扶。
裴玄望着她的背影,眼中不自觉流露一丝微光。
至山腰时,突遇小村村民拦路哀求,言村中水源遭贼军污染,已有孩童病倒。
副将原欲驱赶,婉儿却止住去势,走上前柔声问详情,再以身上所携药草、净水粉暂解急难,又命两名兵士护村民下山取新水。
裴玄在旁静看,许久未语。
当人群散去,他才缓缓开口:
「妳可知方才那决断,若延误军程,将折我三日气势?」
婉儿未回头,只淡声说:
「若舍百姓之命换一场胜仗,那我们与那些失德之君,又有何异?」
她回眸一笑:
「裴将若不满,婉儿愿自请降责。」
他凝望着她,那一笑微冷,却带着她特有的清醒与温热。
他忽而上前一步,手掌落在她肩上,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怔住。
「不是不满,是……」
他声音低哑,像压住情绪的炭火:
「其实妳心之所意,亦是我心中所向,能把军策与百姓之命,同样放在眼中——还做得如此漂亮的女人,我很是欣赏。」
她一怔,心头竟有几分乱意,想避开他目光,却无法。
裴玄却像也自知失态,微笑后退一步,语气归于平静:
「天色不早,再上山观一处便下营。」
他策马先行,风拂起他衣袍,婉儿望着那背影,胸口微动。
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了赤狄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也曾给过她疼与宠——
但裴玄不一样。
他的靠近,让人想依靠,
却又不会让人失去自我。
她低声呢喃:
「裴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