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时线-英格兰-A6国道南段
陈渂钦曾经最爱在午夜游车河。
他会把车窗彻底摇下,任由何家骏把光裸的脚踝架在布满灰尘的仪表台上。凛冽的夜风灌进来,裹挟着何家骏指间薄荷烟清冽又辛辣的气息,混杂着老旧车载电台滋滋啦啦的电流杂音,像一首粗糙的背景乐。
而如今,副驾驶座空荡得能听见回声,只剩下导航仪里那个毫无感情的女声,一遍遍冰冷地重复:“请在前方调头。”
A6国道的这一段,是吞噬光明的深渊。没有路灯,只有远处偶尔掠过的车灯,如同深海里转瞬即逝、泛着幽光的鱼鳞,非但没能照亮前路,反而衬得黑暗更加粘稠。
后视镜里,挡风玻璃糊满了飞虫撞击后留下的尸体,密密麻麻,像一层令人作呕的黑色糖霜。几只刚死不久的蜻蜓,被雨水拍打成模糊的脓状斑点,那形状扭曲,竟隐隐勾勒出一张模糊又狰狞的脸孔,在黑暗中无声地窥视。
陈渂钦将空调旋钮拧到最底,冷风瞬间咆哮着灌满车厢,直钻进他单薄工服的领口,冻得胸腔发紧。副驾空着,只有一只破旧塌陷的蓝色靠枕歪在那里。枕套上,「YANG CHENG TAXI」的刺绣字样早已褪色磨损,边缘开线。
那是六年前,他像个贼一样,从一辆报废的洋城出租车后座偷偷拆下来的战利品。
那时候,洋城的霓虹还没熄灭。
那时候,他愚蠢地相信,何家骏会永远占据着那个副驾驶的位置。那人会懒洋洋地扣上安全带(或者干脆不扣),然后在他盯着前方出神的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地凑过来,滚烫的唇舌带着烟味含住他冰凉的耳垂,湿热的气息喷进耳蜗,用那把低哑的、带着痞气的粤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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